京剧《野猪林》的薪火相传

　　 京剧《野猪林》取材于我国四大名著之一《水浒传》，讲述了林冲被高俅陷害得家破人亡，最后被逼上梁山的故事。文武老生泰斗杨小楼和著名花脸郝寿臣曾合作演出此剧。后来，京剧艺术大师李少春对剧本和表演进行了千锤百炼，戏剧家翁偶虹又给予了大力帮助。1962年，北京电影制片厂的两位著名导演崔嵬和陈怀皑联手拍摄了彩色戏剧舞台片《野猪林》，李少春饰林冲，袁世海饰鲁智深，杜近芳饰林娘子——当时这三位演员在艺术上已炉火纯青。《野猪林》在全国上映，反响强烈，成为我国的戏剧经典，也是京剧艺术的一座里程碑。

　　 去年，北京京剧院决定派出叶金援等京剧名家辅导年轻演员，在舞台上再现《野猪林》。扮演林冲的周恩旭今年32岁，我看过他的《三岔口》《洗浮山》《秦琼观阵》《长坂坡·汉津口》，以及文武并重的《八大锤·断臂说书》，唱念做打样样都有模有样。这些剧目也是李少春先生当年的拿手好戏。

　　 今年初夏，叶金援老师引我坐到了长安大戏院的座席中观看《野猪林》。小周一出场就让人眼前一亮：这孩子条件真不错，越看越觉得他有当年李少春先生的影子。在后台，小周对我说：“万大大，大师的经典作品我一招一式都认真学习过，《野猪林》光看电影都有一百遍了。”他和饰演林娘子的27岁的白金、饰演鲁智深的罗帅，对李少春的唱念做打进行了细细揣摩。小周告诉我，当年李大师说：“抬头看白虎堂匾上的字都几百遍了，什么地方缺了漆，什么地方磨损了，我都能看出来，但每次我大喊‘冤枉啊’，仍会迸发出全部丹田之气。”小周全身汗透，边卸装边向我介绍：“这次排演，每位老师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们说戏，说得口干舌燥，还面对面、手把手地教授，鼓励我们大胆地往下演。”他引用叶金援老师的话：“死学李大师也不行，要根据你们年轻武生自己的特点来唱这出戏。现在的舞台比当年的宽阔，小周正处于血气方刚的而立之年，无论是在菜园结拜舞剑，还是最后开打，必须积极调动出惺惺相惜的英雄豪气来。用真钢宝剑舞出银光闪烁，快时有风雨不透之感，剑穗似蛇如龙，飘然而丝毫不乱。这里讲究的是剑术娴熟而不见油滑。”叶老师还指出，这出剧目是可以“戏保人”的。当年李少春集编、导、演于一身，深谙《野猪林》的“戏胆”与“戏核”密不可分，懂得此“蹲底戏”能紧紧抓住观众的心。

　　 这次排《野猪林》，在火烧草料场后开打时，去除了老戏电影中的旗杆墩子，加了黑色追兵达12名之多，很适合年轻力壮的小周在舞台上大打出手。开打时，考虑到舞台的时空和电影不同，既有所保留也有所删减，凸显了小周善打的特点。杀陆谦时用了“四击头”锣鼓，小周以两臂一抹一扎的刀法，爆发出豹子头林冲全部的愤怒。小周和众追兵演员配合得极为默契，完美体现稳、准、狠，将此剧推向高潮，让观众大呼解气、过瘾。在这个雪夜，英雄末路，身着长衣的林冲长枪短刀尽情开打，手刃有血海深仇的奸贼陆谦，最终被逼上梁山。

　　 记得在李少春先生百年诞辰时，他的故乡河北霸州修建了李少春大剧院，我参加了揭幕仪式。当时还为他塑造了头戴盔帽、身披长衣、肩扛长枪酒壶的高大铜像。满怀深仇大恨、被逼上梁山的林冲仿佛正迎着风雪悲壮地吟唱：“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这是彩色戏剧电影《野猪林》中的著名唱段，一个甲子过去了，依然脍炙人口。

　　 《野猪林》这出大戏，角色十分齐全，生旦净末丑都有用武之地，凝聚着李少春先生的血汗和艺术精髓，可谓经典之作。当年，在周总理的关怀下，电影才得以拍摄成功。作为知青下乡时，我在麦场的银幕上多次欣赏过这出大戏。1994年少春先生75周年诞辰时，我曾组织一场《野猪林》演出为大师庆生，众多京剧爱好者都奔戏院而来。我们还在中国京剧院的会议室召开了《野猪林》研讨会。当时，和李少春合演过《野猪林》的两位先生袁世海、杜近芳还健在。使我难忘的是，他们在舞台上得到观众雷鸣般的掌声，接过了后辈送来的鲜花，而后拉着我在观众席中一同欣赏《野猪林》。演出过程中，袁老和杜大姐不客气地对我提到舞台上演员的过失和不足，态度很是认真。他们都热切地期盼后生们努力学习，细细揣摩李少春先生的戏曲艺术，钻进去，演出来。

　　 而今，又一出由年轻后生出演的《野猪林》取得成功，可喜可贺。白金说，初夏在北京大兴剧院的首演，现场座无虚席，满堂叫好，荷月又到长安大戏院演出，那日下雨，却也有八成观众。

　　 这真应了袁世海老先生生前常常对我说的话：“有好戏、好角，就不怕没观众！”我相信，《野猪林》会辈辈出英杰。

　　 （作者：万伯翱）